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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誓(3)(1 / 2)

这些天我都躺在榻上修养,汤水药水灌了好些,直到半月后,姬丹才允许我开荤,我自是不客气的,饿了这么久,还未等姬丹下筷,几案上的盘盘罐罐已被我风卷残云过了,姬丹放下筷子,朝着我凉凉一笑:“等着夜里胃疼吧。”

我才不去管他,帮着小鬟收拾了碗碟后,姬丹道:“我们明日就动身去白马山吧。”我闻言一震,欢快地跑到他身边,问:“真的?”姬丹笑了笑拍了拍我的头,“既然身子好了,那便去吧。”我瞧着他神色不复往日,眉目带笑却隐隐透着悲凉,我坐到他身边,问:“姬丹哥哥,你好像有心事?”

姬丹摇摇头:“我只是有些舍不得你罢了,若你真的被盖先生瞧上,便是很长时间都回不来了,你是知道的,这馆驿里能与我说话的人没几个……”复而他站起身,推开窗牗看向外边挂着几颗淡星的天,“这馆驿说得好听,是为各国公子王孙客居所建,究其根本无外乎一座华丽的牢笼罢了。”

我垂下头,明日要去白马山的好心情,竟被姬丹的一番话冲的一点不剩,我走过去勉强笑道:“看来姬丹哥哥也知我天资聪颖,生怕盖先生将我选上呢。”姬丹笑的寡淡,把着我的肩膀道:“收拾收拾,明日卯时我们便动身。”

我目送他出门,这些日我一直沉浸在嬴政的事上,想着如何能快些,再快些见到他,却未深想姬丹他这般境遇,也丝毫不比昔日的嬴政好到哪去,料想昔日的秦国,怎就不会变成今日的燕国?在嬴政落难时,还有吕不韦前来帮他,而姬丹呢?也许,他自己都不曾去深究,若那日面临这般困境的人,不是嬴政而是他,他是否还会平安如初的回到燕国?

我看着他的身子,渐渐消失在中门,我合上门躺在榻上,竟是半分睡意全无了,遥想以后的岁月,我却愈发怀念我们三人初见时候,尽管我狼狈至极,至少他们还在我身边,我们谈天说地,一起嬉笑,让我第一次无比庆幸自己还活在这世上,而明日就连我也要离开了,尽管我相信,今日分别是为了来日更好的团聚……

我在榻上辗转反侧,约莫到了寅时才迷糊着,等到卯时姬丹前来叫我,我连中衣还未来得及穿上,忙活了半晌穿好中衣后,我却发了愁,在房里一连声的叹气,姬丹推门进来问我:“怎么了?”

我道:“也不知道盖先生是什么脾性的,那我还否扮作男人,穿着青衫、绑着纶巾?”其实不止姬丹答不出,只怕这世上倒是没有几个女孩,像我这般热衷于兵法谋略,世俗中人都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,即便要有才,读读诗书便可。想到这,我倒索性不装扮了,当着姬丹便抱来了女子的衣裙。

姬丹道:“怎么,你打算知难而退了?”

我也不理他,换好衣裙后,对着姬丹转了一圈,问:“好不好看?”姬丹咂咂嘴,问:“你该不会因我昨儿的那番话,忍下心思不去拜师了?”我走到榻边,拿起装着换洗衣服的包裹:“才不是,总归我觉着,日后也会被拆穿,倒不如就这么大方的去。”

姬丹寻思了一会儿,接过我手上的包袱,“那,就这么去吧!”

姬丹在头前走着,我在后面跟着,我们一前一后地坐上马车,马夫一打马鞭,马儿轻快的跑了起来,将周围的景致越拉越远,我觉得甚是好玩,倒也不觉得困了。

马车行驶在官道上,却是不那么颠簸了,我掀开车帘去看,目之所及,美轮美奂的宅子鳞次栉比,一直延伸至邯郸城郊,而在宽阔的官道的两侧,皆种植着柳树,由于正值孟夏,柳树早已抽了芽,如今正是枝繁叶茂之时。

我在漫天的柳絮中,合上了帘子,我记得夫子曾讲过柳谐音留,意指留人之意,抬眸正对上姬丹泛笑的双眸,我不竟自觉念出了《采薇》。

姬丹听后,抚掌笑道:“别说,还真贴合今日之境。”我努了努鼻子,哼了一声索性不去理他,姬丹掀开窗帘,遥望向北方,我知道我们要去的白马山,离燕国却是很近的,想到我方才念得《采薇》: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,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,只怕为之伤感不是我,而是姬丹……

我想此时的姬丹并不想被人打搅,便靠在马车上,将从姬丹那里,偷学到的《孙子兵法》默念了一遍,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被盖聂选上,成为他的弟子,但我知道如果我想去咸阳,这将是我必经的一关,所以不管怎样,哪怕要吃比旁人再多的苦,我也要成为他的弟子!

在路上走了五天,我们终是到了白马山。

在跳下马车的一瞬,我就在想那个被朝野称颂至极的盖聂,究竟生得如何模样?听闻他的剑术极好,难不成像公孙接、田开疆、古冶子那般的魁梧模样么?

我躲在姬丹的身后,侧目去瞧他,只见他一袭白衣气质从容而淡定,倒像个士子,远没有我想的那般骇人,他端坐在一棵槐树下,身侧还站着两个少年。姬丹说明来意后,我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,抬眸去看他,他也正带着笑意望着我,我突然想起了夫子所讲的,直视长者是极不礼貌的行为,极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,摆弄着裙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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