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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悸(1)(1 / 2)

许是骤雨初歇的缘故,今日苍穹格外的蓝,偶有白云拂过,稍稍掩住了初秋的日头,我侧过头去,嬴政颀长的影子,随着日光渐而拉长,映在大政殿,那汉白玉堆砌的台阶上。一双手自我身前略过,停在我眼前,我向后蹭了蹭,赶紧垂下首道:“王上,君臣有别!”

嬴□□下身,扶着我的双肩,眼眸里是旁人看不出的温柔,他轻语温言,故意瞧了瞧两侧,才展露出笑颜:“我已将大殿两侧的人,统统赶去韩非姬丹的接风宴,所以阿雪,别再这样……”

我微微抬头,正对上嬴政恻然的双眼,这是我时隔十四年后,再一次仔细看他,俊逸的外表下,依稀可见他当年的样子,我怔在那朝他笑了笑,自经站起身,霎时大风拂过,我与他的衣摆皆被风吹得飒飒作响,默然垂立间,谁都没有主动开口,十四年一如弹指一瞬,我有好些话想亲口问问他,却更怕他所言之的答案,与卫少行和师父的设想契合,我蹙了蹙眉目,看向他道:“公子非与太子丹的接风宴,缺了秦王可不行,嬴政哥哥咱们来日方长。”

嬴政笑了笑,拉着我进了大政殿,道:“这我知道,但筵饮还需准备一会儿,我们抄近路去,还是能赶上的。”许是嬴政授意的缘故,自大政殿通向听雪阁的路上一人全无,我与他并肩走在回廊上,王冕随着他的步伐摇曳,发出阵阵声响,我偏头看去,发觉他也正侧目看我,四目相对间,他好看的羽玉眉似乎微微上挑,他告诉我,这条路因已故华阳太王太后的缘故人迹罕至,也正因如此,他幼时常来这个地方,他说在这里,他便不在是高高在上的秦王,而是作为一个做普通人存在着。

我停下脚步,抬眸看他,道:“我在邯郸听说了你许多事情,这些年难为你了,你答应我会活下去,平安抵达秦国,而我在十四年后,也最终站到了你的面前。”嬴政笑意渐浓,似慰藉地笑着:“每当接到姬丹的国书,我都会先寻找有关你的讯息,阿雪,你永远都不清楚,你于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?!或许就连我自己也道不明白。”

我把着栏杆瞧着远处檐牙高啄的宫殿,偏头朝他一笑道:“或许我能明白,若没有你,凝雪早就是易水河边一具无名的尸体,是你救了她,并教会了她如何去追寻一个有意义的人生,这一路走来诸多不易,而你便是她一往无前的支柱!”身侧嬴政的眼眸突地睁大,他轻轻扳过我的肩膀,刚要开口,我神色一黯,垂眸道:“可是——为什么潜移默化间,你却变得让我愈发不认识了?”

我们一路走来相互依偎着彼此,虽相隔一方,却是天涯咫尺,在各自灰暗的、熬不下去的那段时光里,我们曾是彼此的光,可随着时光推移,我们所坚持的理想,渐渐起了龃龉,我又是否还能一往无前,不顾及姬丹与白马山,折断所有的羽翼去追随他呢?

嬴政骨节泛白的手,紧紧抓着我的双肩,我侧目去看,那双手竟带着些许的颤抖,他对上我的目,凄冷地低垂着眉,看的我心底揪起一阵痛,我一如当年在赵国使馆的大门外抱住他,他颀长的身子蜷缩着,带着王冕的头,竟这般不顾王上的礼仪,直愣愣地趴在我的肩上,良久他问我:“你还记得十四年前,我在周府时问你的话么?”

我嗯了一声,“那你如今的回答,是否还一如往昔?”我抿紧了双唇,十指死死扣在嬴政宽厚的背上,良久我问:“所以这就是你要姬丹、韩非入秦为质的原因,以质子为名,囚禁有治国大才王储,作为秦国一统六国的序幕?嬴政哥哥,姬丹他到底与旁人不同,你竟也忍心?!”

嬴政目光凌亮而凄冷,那眼神仿佛生来,便有让草木为之凋零的能力,他道:“我不只是赵政,我更是秦国的王,阿雪——你可否明白这么些年,我所经受的苦?姬丹与你都是我幼年的玩伴,是我幼年极少快乐的源泉,但是他毕竟是燕国的太子,秦燕有别我与他终究殊途,你师从盖聂难道不懂这样浅显的道理?”

我别过头去,远处的宫墙高楼连锁,渐渐隐匿在烟岚里,透出一抹无可救药的朱红,嬴政削尖的下巴顶着我的肩胛,痛感阵阵传来,我叹了口气,抬手抚上他宽阔的双肩,这个肩膀所要承受的,太多太多了,内除□□外振霸业,而他不过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,却已背负了太多常人所不能想象与企幻的事情。

嬴政瞧着我,我也仰头看他,嬴政的笑容依旧明亮,如沐春风,我想他一直会是我的嬴政哥哥,无论过去多久,他一直都是易水河畔最明亮的少年。风乍起,回廊下渑池里的残荷摇曳,花瓣随风落下,飘在渑池里,惊起阵阵涟漪,嬴政伸出左手,压住伸向回廊内一枝从旁斜出的桂花,他仿佛自说自话般,负手道:“十四年前我就知道,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事,哪怕天下人都质疑我,甚至诟病我,你也会懂我、明白我的,是不是阿雪?”

我低眉不言,再抬眸早已泪湿衣衫,我又怎会不知嬴政这些年所经历的苦,十三岁继位王上,便在吕不韦与赵姬的博弈间险象环生,再到如今嫪毐已死,赵姬被迁去雍城,吕不韦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,他终成了名副其实的秦王,手握军政大权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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