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当一轮满月升起来时，亨塞尔便牵着妹妹格莱特的手，循着那些像新铸的银币似的在地上闪闪发光的石子指的路，向前走去。最后他俩在黎明到来时又回到了父亲的家。” 奶奶捧着一本早已翻旧的童话书娓娓道来，孩子们将她围成一个圈，听得津津有味。
好无聊，什么时候才能走……
你听着奶奶在讲《糖果屋》的故事，坐在小椅子上，百无聊赖地晃晃小腿，然后转向窗口。
杀婴案件已风平浪静，但这所福利院需要运行。上层领导没有补助金，没有扶持项目，也没有新院长，福利院似乎被刻意遗忘了。护工管不住这么多孩子，任由他们像野草肆意疯长。
作为前教师，夏油奶奶无法放下他们不管，只能时常带上牙膏、衣布等必备生活用品去探望他们，自然而已，你也和他们渐渐熟悉。
之前被抢食后暴起的那个白发男孩叫黑川伊佐那，此刻他一手托住下颚无聊地点头，显然也不屑于听这些老套的童话故事，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起身离开，而是乖巧地跟着大部队围着夏油奶奶坐。
一个年幼的孩子听故事入了神，前倾身体从椅子上摔倒，奶奶连忙抱住他，安抚地吹吹他泛红的额头。黑川伊佐那的视线略过众孩子们，最终停留在你身上。
“五月，看见她将爱分给别人，你嫉妒吗？”他凑近你低声问道。
“才不会嫉妒！”下意识地大声反驳后，你稳住心态压回音调说，“我是夏油奶奶唯一……唯一收养的孩子，她是最爱我的人。”
虽然这个唯一水分很多，仅仅只是因为她的养老金只够抚养一个孩子，只是因为当时刚好遇见她的人是你。
“但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吧，没有血缘关系，就代表她的爱不稳定，你随时可能被更受宠爱的孩子取缔。”黑川伊佐那很喜欢待他温柔的夏油奶奶，然而他从未流露过想被收养的意向，相反，他在收养问题上保持绝对的不信任。
“她最爱的人不可能是你，”他嘲讽地勾起嘴角，“上一次夏油奶奶带着你和一个男孩过来探望我们，那个人才是夏油奶奶血脉相连的家人吧。他的眼神很讨厌，跟那些废物大人一样，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。估计在他看来，你只不过是一个出于好心养在家的流浪狗罢了。”
血脉相连……夏油杰。
你脑子里闪过一个与你年纪相仿的男孩身影，他从不住在奶奶家，然而他的痕迹遍布于家中每一个角落。
《糖果屋》这本童话书就是他的旧书。
瞥见你阴沉的面庞，黑川伊佐那扶住你的肩，遮挡奶奶偶尔投过来的目光，“我没有想膈应你的意思，只是我希望你能多为自己考虑，不要冲动行事。”
他把手放在你头发上，轻轻梳理发丝，金灿灿的细软发质被微风吹拂，像摇曳的麦穗。
“你脾气可真大，竟然还当着她的面扇了她孙子一巴掌。”
“我原本也想和他好好相处的，”你习惯了黑川伊佐那对你的亲昵行为，倚靠着他抱怨道。“我讨厌他看我的眼神，居高临下。更过分的是，有时候他也以这种眼神去看待奶奶。所以我没忍住打了他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知道你对奶奶的敬爱啦。但下一次忍耐住吧，为了你今后的生活，至少要礼貌对他。”黑川伊佐那笑着揉揉你的头顶，从衣服里拿出一副头戴式耳罩直接戴在你头上。
“你还听得见吗？”
厚重的耳罩完全覆盖你的双耳，你看着黑川伊佐那后退几步，嘴型张合几秒，声音被耳机阻断住了。同样消失的还有那些咒灵的声音，再躁耳的声音在你听来都非常细微。
世界突然安静下来，沉沉睡去。
只剩下你和眼前的黑皮男孩。
直到黑川伊佐那摘下耳机，你才怔忪醒来，“你不是说经常听到很多噪音耳朵难受嘛，怎么样，感觉还吵吗？”
“不、不吵了。”你听见自己如梦似醒地回答他。
“那就好，这个生日礼物就有意义了。”
你没有问他一个7岁孤儿哪来的钱去买降噪耳罩，不用思考，这东西要么是偷来的，要么是抢来的。你只记得他把耳罩挂在你脖子上，然后拥抱你。
“生日快乐，五月。”
回家的路上，你把玩着耳罩跟奶奶叽叽喳喳地分享喜悦，“……我好喜欢他，他就像哥哥一样。”夏油奶奶含笑点点头，不置可否。
直到推开家门，夏油奶奶说道，“今天杰哥哥也回来给你庆生哦，等会儿可别闹孩子脾气啦。”
你抬头望向客厅，额前留有一条刘海的黑发男孩正在往桌上放下一个生日蛋糕，他眼尾上挑，与你对视。
“生日快乐，小五月。”
他显然没有把你曾经那点小打小闹放在心上，淡定自如地走过来，微笑着冲你颔首打招呼。
你停下脚步，笑容已然僵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