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承景在桌下的手轻轻握住肖轩成的手，肖轩成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。但他的眉眼间仍布满了散不开的疲惫之意。
任谁也想不到，蛊虫这步棋翟典竟然早就在多年前就布好了。
肖轩成的眼神愈发冰冷。
众人一时静默，谁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肖轩成。毕竟这事关他妹妹的死，他不可能无动于衷。
“翟典的手，伸的太长了。”
在一片寂静中，肖轩成的声音格外清晰冰冷：“既然他那么贪，就别怪朕拿他狄国上下所有人的命来陪葬。”
此话一出，几人愣在了原地。且不说昶国现在兵力尚且不足吞并北狄，就算能做到，听肖轩成的意思，他是准备屠国？！疯了吧？？
白承景顾不上有其他人在场，扳过肖轩成的肩膀，让他看着自己。
肖轩成的表情很平静，但是平静过了头，仿佛一张拉紧的弦，随时都有可能暴走。
白承景心头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：“轩成，你冷静点。”
若真的挑起大规模战争，到时候即便真能征服北狄，昶国也会伤亡惨重，更何况西边和南方都有其他国对他们虎视眈眈，一旦找到机会，就会联手蚕食掉昶国。真到那一步，肖轩成可就变成不折不扣的亡国昏君了。
“我很冷静，”肖轩成不避不闪，直直看着白承景担忧的眼睛，莞尔一笑，“你别担心，即便是黄泉路，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。”
在白承景怔愣的眼神中，肖轩成慢慢说道：“我让他们都下去陪你，好不好？”
“”
“”
纪无双轻轻杵了杵莫铮的腰，偏头小小声道：“他说的‘他们’应该不包括我们吧？”
莫铮面容严肃，似乎是没有听见纪无双的问题，紧紧看着明显有些不对劲的肖轩成。
薛枫倒是凑过来，说了一句：“我就说吧，他好可怕的。”
另一边的谢诺没想那么多，他头一次感受到陛下对自家将军的重视，心里竟然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动。
入夜。
肖轩成坐在房中依旧批改着那堆永远不见少的奏折。
一个人影出现在房门外，轻轻叩了三声门。
肖轩成头也不抬，并没有让人进来，而是淡淡道：“什么事？”
“陛下，您——”门外的人有些犹豫，顿了顿道，“您真的要执行那个计划吗？”
肖轩成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，笑了一声：“许久不见，你已经不了解朕了？”
门外的人沉默了。
“朕，是一国之君呐。”肖轩成轻轻叹了口气。
就因为自己出生在帝王家，所以生来就有人要他的命，生来就要经受手足相残，生来就要被头上的光环囚禁在帝位之下。
懵懂时他曾渴望亲情，可父皇对自己永远是严厉而无情的，母后日日费尽心机在后宫博取恩宠，无暇顾他。流着同一血脉的静萱也因他而死，自此，他身边再无亲人可依。
情窦初开时，他倾心于白承景，可父皇却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子嗣之出现断袖之癖，将白承景远远得送去了自己再也望不见的地方。等夺权上位，后宫凋零，有的几位妃嫔也无非是看中了他的权势，谁又能为他付出一丁点真心？
自从白承景离开后，自己的爱情与友情也随着他一同走了，他真真成了‘孤家寡人’。
如今白承景回到了自己身边，可一切，又能回到当年的模样吗？他的心早就已经死过千百回了，凭一个白承景，便能再次活过来吗？
想来也可笑，堂堂一国之君，竟活成了如此可悲的模样。
“儿女情长，怎么可能有家国重要，”肖轩成轻笑一声，似乎是在提醒门外的人，“你说是吗？”
门外的声音似乎终于在此刻明白了肖轩成心中所想，再也没有丝毫犹豫，干脆道：“是。谨遵陛下之命。”
肖轩成笑了笑：“下去吧，有用到你的地方朕会让亥七联系你。”
“是。”门外的人行了个礼，投影在门上的影子便消失了。
在影子消失的下一刻，亥七出现在房中，跪见肖轩成。
“陛下，那名黑衣人身上有沉目的标志，”亥七垂头，双手递上一块黑色令牌，恭敬道，“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令牌。”
肖轩成接过那块令牌，牌子通体漆黑，沉甸甸的，冰凉无比。
肖轩成浓墨般幽深的眸子看着手中令牌上那个张牙舞爪的“玕”字，好半晌，他的唇边勾起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：“原来是你啊。”